普陀山海葬案例一次为故乡老人举办的集体海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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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清晨我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，码头风里裹着鱼干的咸香，像极了小时候跟着爷爷赶海的早晨。藏青色布铺的长桌上，竹篮里的桅子花是王婶前一天上山摘的——老人们总说这花像海里的浪，开得透亮。

这是我们为故乡六位老人办的集体海葬。去年冬天王伯走前攥着儿子的手说"别埋土里，我要回海里"，这句话像颗种子，慢慢在村里发了芽。王伯是老船长，十七岁跟着父亲出海，四十岁当上船老大，退休后每天坐在码头看渔船出港，说"听浪声比听戏还舒坦"。后来张奶奶、李叔几个老人也念叨，说自己这辈子跟海绑在一起，补的网、摇的橹、煮的海鲜面，连梦里都是海浪的声音，"死了要当海里的鱼，游遍小时候去过的渔场"。

我们找普陀山民政局对接时，工作人员说"你们的心思巧"——选农历十五是老人们说的"月亮圆，回家路顺"，可降解骨灰罐是特意选的米白色，像渔船上的帆布，三个月后就会融在海里。老教师写祭文时握笔半天，最后写了句"我们送你回家，不是告别"。

七点整亲友们到齐。张奶奶的女儿抱着骨灰盒，盒身贴着手绘的渔网——那是张奶奶三十岁补的第一张大网；王伯儿子捧的野菊花是渔船上种的，他说"爸当年说海上的花比地里香"；李叔七岁的孙子举着纸船，奶声奶气说"爷爷要教我开船，现在我送他去游东海"。

雾散时佛塔尖顶露出来，像老人们当年挂在船上的灯。我们把骨灰罐轻轻放进海里，海水裹住罐身的瞬间，张奶奶女儿蹲下来摸水面："妈，您补的网现在还在渔船上用，想我们就托浪带信。"王伯儿子撒野菊花时，花瓣飘在水面像碎金："爸，您说要当最自由的鱼，现在如愿了。"小孙子把纸船放进海，看着它漂远拍着手喊"爷爷接住了"。

老教师读祭文的声音有点抖："我们的父我们的母，你们从海里来，回海里去。这里有你们撒的网、摇的橹、喊的号子，有你们爱的人。今天送你们回家，回到养了一辈子的海，回到藏着回忆的海。以后见海浪听风，就想起你们补网的样子、煮的海鲜面，想起你们说海是最亲的人。"

风掀起祭文纸页飘向海，我们笑着掉眼泪——这眼泪是甜的，像小时候吃的糖稀。王伯儿子后来坐在石墩上说："以前怕海葬冷，现在才懂，海是故乡最宽的怀抱。"张奶奶女儿摸着水面补充："我妈根在海里，现在扎回去了。"

现在路过码头我总停下来看海。风里还是鱼干香，浪拍岸像老人们的声音"回来啦"。村里越来越多人选海葬，他们说看见那次仪式就懂了——告别不是终点，是把爱放进故乡的怀里，让那些没说出口的话，顺着海浪漂成永远的陪伴。

普陀山的海从不说"再见"，它只说"欢迎回家"。就像老人们的一生，从海上来，到海里去，把所有关于故乡的牵挂，都融成了浪，成了风，成了每一朵飘过来的浪花，等着我们喊一声"我回来啦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