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陀山海葬案例亲友在仪式上讲述故人职业生涯的感人记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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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五点的莲花洋码头，海风裹着普陀山的桂香往领子里钻。我们捧着老周的骨灰盒，白菊的花瓣沾了露水，像刚被指尖揉过的眼泪。普济寺的晨钟刚敲第三下，阿菊把藏青色教案本轻轻放在石栏上，封皮的烫金校名已经磨掉一半，页边卷成了海边礁石的形状。

"他总说，海边的孩子要多见太阳。"阿菊的声音裹着海风，像跟老周唠家常。二十三年前，老周从城里分到朱家尖小学，背着铺盖卷站在教室门口时，班里的孩子正扒着窗户看海边的渔船。"第一堂课他没讲语文，扛着锄头带我们去后山坡种向日葵。"阿菊用食指抚过教案本上的铅笔印——那是老周画的向日葵田，每朵花的花瓣都画得很细，像海边的波浪。"他说，向日葵跟着太阳转，你们也要跟着光走。"

教案本翻到第三页，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画：蓝色的向日葵，花瓣上点着星星。"这是小棠画的。"阿菊抬头，穿白裙子的姑娘正抹眼泪。小棠是老周的学生，现在在舟山医院当护士。"那年我爸妈去宁波打工，我把向日葵画成蓝色，因为我想他们的时候，天空是蓝色的。"小棠的声音像落在花瓣上的露水，"他没骂我，拿红铅笔在花盘上加了颗星星，说'你看，蓝色的向日葵也能发光，就像你爸爸妈妈在远方看着你'。"

风忽然大了些，教案本哗哗翻到最后一页，是老周写的备课笔记，字里行间夹着铅笔屑——那是他熬夜批改作业时，用铅笔刀削的。"他总说，海边的孩子写作业慢，要慢慢等。"阿菊的手指碰到页边的茶渍，那是去年冬天的姜茶。"有天晚上我起来给他热牛奶，看见他在台灯下改作文，手里攥着阿福的本子——那孩子的奶奶眼睛不好，作业写得歪歪扭扭。他用红笔把每个错字都圈出来，在旁边写满小注，像在跟阿福说话。"

码头上的船笛响了，我们捧着骨灰盒走上船。莲花洋的海水是深绿色的，像老周穿了二十年的藏青制服。阿菊把骨灰一点点撒进海里，每撒一把，就放一片向日葵花瓣——那是我们凌晨在花店挑的，金黄的花瓣像老周当年种的花田。"他总说，死后要葬在海里。"阿菊望着花瓣飘向远处，"去年他住院的时候，还指着窗外的渔船说，你看，海水接住了所有的浪，也能接住我。"

小棠忽然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，是个褪色的向日葵胸针——那是老周当年给她的奖品。"那年我发烧，他背着我去卫生所，膝盖擦破了，却问我'疼不疼'。"小棠把胸针轻轻放进海里，"他说，等我长大，要像向日葵一样，给别人发光。"

风里飘来普济寺的梵音，像老周上课的声音，轻得像海风，却沉得像海。我们站在船头，看着花瓣和骨灰一起飘向远处，像老周当年的向日葵花田，铺在海面上。阿菊忽然笑了，指着海里的花瓣说："你看，老周的向日葵开在海里了。"

船往回开的时候，小棠忽然说："昨天我值班，收了个小患者，是朱家尖小学的。他说，老师让他们种向日葵，因为从前有个周老师，种的向日葵比海边的太阳还亮。"风裹着她的声音，往海里飘去，像老周的声音，像向日葵的花瓣，像所有没说出口的怀念，都沉进了莲花洋的波心。

普陀山的晨钟又敲了，海风吹过我们的衣角，带着桂香和向日葵的味道。远处的海面上，花瓣还在飘，像老周的声音，像他种的向日葵，像所有海边的孩子跟着太阳走的脚步，一直，一直，往光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