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省海葬有奖励政策

清晨五点，钱塘江入海口的风裹着咸湿的水汽，掠过滩涂边的芦苇丛。62岁的张秀芬捧着父亲的骨灰盒站在码头上，身后跟着穿素色衣服的儿女——这是她第三次来这里，却是第一次如此平静。

去年父亲走的时候，张秀芬还在纠结墓地的事。市区公墓价格早已突破万元一平方，老家祖坟因乡村振兴要迁移，她蹲在客厅翻父亲旧照片时，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“我是钱塘江的水喂大的，死后要回江里去”。直到社区工作人员小王上门，递来“绿色殡葬服务指南”，她才第一次听说：海葬不仅不用买墓地，还能拿奖励。

“杭州的海葬奖励是8000元每人，”小王翻着手册解释，“全程免费提供船舶、鲜花和可降解骨灰盒。要是有需求，还能安排心理疏导——毕竟这是挺大的转变。”张秀芬捏着手册边角问：“会不会很麻烦？”小王笑着摇头：“带齐死亡证明、亲属关系证明到社区登记就行，剩下的我们帮你跑。”

从登记到安排海葬只用了15天。出发前一天，小王提醒她可以带父亲喜欢的龙井——海葬时能一起撒进海里。张秀芬翻出父亲藏在衣柜顶的茶叶罐，那是去年清明买的，父亲没舍得喝，说要等孙子结婚时拿出来。

海葬的船是艘白色小艇，船身印着“浙江绿色殡葬”的蓝色字样。开到离海岸10公里海域时，船长鸣笛示意开始。张秀芬捧着降解盒，感觉材质像纸又像布——工作人员说24小时内会完全分解。她把骨灰倒进去，放进那包龙井，轻轻合上盒盖。

“阿姨，准备好了吗？”工作人员问。张秀芬点点头，看着盒子滑进海里。阳光洒在水面，盒子泛着细碎的光，像父亲的老花镜。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看潮，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父亲的腰，听父亲说“潮水里有伍子胥的魂，有白居易的诗，有祖祖辈辈的根”。此刻记忆鲜活，她摸出母亲绣的茉莉花手帕，轻轻撒进海里。

女儿递来白菊，张秀芬揉碎撒在水面。风把花瓣吹远，她望着越来越小的降解盒笑了：“爸，你终于能去看潮了。”

像张秀芬这样的人很多。2023年浙江海葬人数达1237人，是2018年的3.1倍。政策的“温度”不仅是真金白银——宁波有“海葬纪念园”，为逝者立虚拟墓碑；温州免费做“生命纪念册”；杭州推出“海葬家庭日”，清明组织家属出海缅怀。

“政策不是‘强制’是‘引导’，”省民政厅李处长说，“很多人误解海葬是‘没面子’，但回归自然才是对逝者最本质的尊重。去年申请的人中，35岁以下亲属占41%——年轻一代更接受绿色方式，我们要让老一辈也感受到‘安心’。”

张秀芬从码头下来时，太阳升得很高。她望着海平面，想起父亲说“人就像河里的水，流走了却还在河里”。风里飘来咸咸的味道，像父亲的腌鱼，像钱塘江的潮。她给小王发消息：“今天很顺利，谢谢你们。”

回复很快来：“阿姨，想叔叔了就来社区坐会儿，我们一起看海。”

风掠过衣角，芦苇丛沙沙作响，像父亲的手轻拍她的背。远处小艇驶回码头，船尾拖着长长的水痕——那是生命最温柔的痕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