浙江省海葬免费

清晨的宁波象山石浦渔港，最先醒过来的是码头的风。咸湿的风裹着渔排的腥气，钻过巷子里的竹编鱼篓，撞在张秀芬阿姨的布包里——那里面装着父亲的骨灰盒，还有一束刚从巷口花店挑的野菊花。她站在老樟树下，望着远处出港渔船的白帆，指尖摩挲着布包上的补丁，轻声说：“爸，今天带你回海里的家。

张叔是打了四十年鱼的老渔民。临终前他攥着女儿的手，枯树皮似的手指抖得厉害：“别买墓地，我在海上漂了一辈子，最后要回海里去。”去年秋天张叔走的时候，张阿姨翻遍手机里的殡葬指南，海葬费用要三千多块——包括遗体从家里运到殡仪馆的车费、三天冷藏费、海葬船票，还有简易骨灰盒。她咬着牙把钱存进银行卡，可每晚睡前摸着布包，总觉得“像欠了父亲点什么”。直到今年三月，社区社工敲开家门：“阿姨，浙江省现在海葬免费了，只要是浙江户籍的逝者，或者配偶是浙江人，所有服务都不要钱。”张阿姨当天就去街道办了手续，办事员笑着说：“您父亲的愿望，政府帮您圆。”

舟山市民政局的殡葬社工周敏，最近的微信步数每天都超过一万。她的办公桌上堆着厚厚的咨询登记本，页边画着不少歪歪扭扭的鱼——那是咨询的年轻人画的，说“我爸妈是渔民，我要给他们画条渔船陪在身边”。“以前十个人问海葬，八个会先问价格，一听要三千就犹豫。现在免费了，上周我接了二十个咨询，有95后姑娘说要放妈妈的《渔民号子》录音，有阿姨要带老伴生前钓的鱼干撒进海里。”上周她陪一户人家去海葬，船开到舟山群岛的指定海域，船员停了发动机，海风一下子慢下来。家属们把追思卡系在菊花瓣上，小周读祭文时，风把纸页吹得哗哗响：“您曾驾船穿过台风，曾把刚捞的带鱼塞给邻居小孩，今天我们把您还给大海——那里有您的渔船，有您的号子，有您的家。”家属们依次撒下花瓣，骨灰盒轻轻沉进海里，海水泛起细碎的光，像极了张叔当年晒在渔排上的渔网。

在浙江，海葬从来不是“陌生的选择”，而是刻在骨血里的文化共鸣。舟山普陀区的老渔民陈阿公，去年给去世的老伴办了海葬。他坐在码头的石墩上，摸出旱烟袋说：“我们渔民的魂，一半在船上，一半在海里。以前穷的时候，老人走了就用竹席裹着推下海，后来日子好了，大家想办得庄重些，可费用让人犹豫。现在免费了，不是‘省了钱’，是‘政府懂我们的心思’——归海不是消失，是回家。”省民政厅的数据更直白：去年浙江海葬人数比前年涨了30%，其中80后、90后咨询者占比超过四成。“浙江多山少地，传统墓葬一亩地只能埋几十人，海葬却能让逝者与大海融为一体。”工作人员说，“更重要的是，它接住了浙江人的‘归海情结’——我们不是要颠覆传统，是要让传统以更温柔的方式延续。”

傍晚的石浦渔港，夕阳把海面染成橘红色。张阿姨站在码头上，把最后一朵野菊花撒进海里。风把花瓣吹得转了个圈，落在波光里，像父亲当年抛向海里的渔网。她摸了摸脸上的泪，嘴角慢慢翘起来——风里有鱼干的香，有海水的咸，还有父亲的声音：“芬儿，这海的味道，我记了一辈子。”远处的渔船归港，汽笛声响起来，惊起一群海鸟，朝着夕阳的方向飞去。海面上的花瓣越漂越远，终于和晚霞融在一起，像一场没有终点的告别，又像一次从未离开的重逢。

对于浙江人来说，海葬从来不是“放弃”，而是“接纳”